深圳维多利亚医疗整形医院双眼皮做得很假很宽，中间肉条非常突出，两边不对称。鼻梁的山根像放了座垂直的‘山峰’，说好的脂肪填充后脸颊会饱满，现在却成鞋拔子脸

这是一个“看脸“的时代，颜值一词频频出现在各种场合。根据调查显示，2019年中国医美消费居全球第一，女性占九成，不管是女为悦己者容，还是女为己容，变美，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实现，这不得不让人心动。

心动的背后，也带来一系列的风险，整形医生无资质，整形失败后维权难，人生并没有变美，反而因此“毁容”，更严重的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。南都推出“医美乱象”系列调查报告，希望求美者引以为戒，亦希望医美行业能够在政府有关职能部门监管下越来越规范，越来越专业。同时南都也将在后续推出深圳医美机构口碑榜测评，为求美者提供“变美”指南。

幻想着通过变美可以挽回婚姻，去年10月，刘清经熟人推荐，在深圳维多利亚整形医院进行多项整容手术，但均以失败告终。此后，丈夫与其离婚，自己也丢了工作，成了单亲妈妈。为了讨回公道，她再次来到深圳踏上维权之路。而通过刘清的维权个案，我们也了解到，美容行业野蛮生长背后的一些猫腻。为了挣钱，有些私立医院甚至移植了传销模式，它们不断复制又不断消失，留下的是求美者的虚幻愿望。

案例

“我跟前夫婚姻早已出现问题，我天真地以为，或许通过整形变得更美，他就会回心转意。没想到，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，使我的生活从此如同跌入噩梦。”

如今，已是单亲妈妈的刘清，生活里唯一的寄托只剩下5岁的女儿。回忆起去年初冬那个负气的决定，她至今仍然后悔莫及。“花了7万块做成现在的这般模样，现在如果丢10万在街上，我能恢复到之前的样子该有多好！”

今年6月18日，眼看着疫情逐渐得到控制，刘清再次来到深圳，这次，她踏上了一条艰难的维权之路。

“以为可以通过整形变得更美，却跌入噩梦”

相识6年的美容顾问“妹妹”

极力推荐三项手术一块做

去年10月25日，经过认识6年的“妹妹”李欣推荐，刘清来到深圳维多利亚医疗整形医院进行美容整形手术。

“李欣是我6年前在深圳工作时认识的一位美容顾问，当时，因为脸上有颗肉痣，去她所在的医院做了祛除手术，因此认识了她。”刘清表示，之后便与李欣互加微信，她时常会在朋友圈发一些美容整形案例，“虽说我们此前毫无交集，但她在我朋友圈已经存在了6年”。

陷入婚姻危机后，刘清越发注意起李欣在朋友圈上发的美容整形案例，通过几次朋友圈咨询互动，李欣敏锐地盯上了刘清。“她跟我聊天，了解到我的处境后，跟我说整形能够改变我的面相，让婚姻感情变好。”面容姣好的李欣称自己的脸也在同家医院动过刀子。“她说我们认识6年，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，不会骗我的。”

“没想到，李欣把我给骗惨了。我最恨的是，原先我只想做鼻子，她劝我说眼睛、鼻子、脂肪面部填充一起做，结果三项手术都失败了。”

原本期待的“自然”效果的双眼皮，变成了人工痕迹明显的宽屏双眼皮，“双眼皮做得很假很宽，中间肉条非常突出，两边不对称。鼻梁的山根像放了座垂直的‘山峰’，说好的脂肪填充后脸颊会饱满，现在却成鞋拔子脸。本来称得上是一张清秀的脸，现在变得不自然，眼睑发痒，鼻子还会晃动，五官十分不协调。”

“而且做鼻梁骨时，是切了我的肋骨补上的。跟我说肋骨可再生，但实际上由于医生水平不行，肋骨切得很大，我的胸部轮廓失去部分支撑，局部发生塌陷，还留下3厘米长的疤痕。”

手术后，李欣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医院医务部，称其对此没有责任。现在，刘清微信已被李欣拉黑，电话也打不通，刘清有时想不开，偶尔还会给李欣发短信，“我在短信上跟她说，你做了伤天害理的事，迟早会遭报应的”。

几经艰辛证明手术程序不合规

获赔手术费用却患上抑郁症

手术失败后，为了讨回公道，家住长沙的刘清在深圳呆了一个多月，但维权道路并不顺利。“我当时咨询了好几个律师，说不建议打官司；报了三次警，警方称医疗纠纷建议私下调解；后来，又投诉到深圳市卫健委、深圳市消委会、市长热线；最后，深圳市卫健委答应进行介入，但前提需要我提供证据。”

由于没有录音，手术至今所有纸面证据也遭对方改动，如何寻找证据呢？刘清想到主刀医生的资质。“后来，我才知道主刀医生是90后，毕业参加工作不到两年，医师证书也才刚到手。他几乎是拿我来练手，眼睛、鼻子、下巴、胸部各种部位手术来者不拒。”

重要的是，主刀医生并不属于美容主诊医生，不能单独做手术。病历本上的签名有两个医生，刘清则称实际上整个手术只有一个医生。为了让手术合规，医院早已在病历上追加上另一个指导医生的签名，按规定有资深医生带着实习医生做手术是被允许的。

医院方面却坚称，手术是两名医生共同完成的。刘清表示：“手术全程根本没看到第二个医生。明知道指导医生的签名是假的，但医院一口咬定，如此一来，便告不了他们。”至此，维权一个多月的刘清万念俱灰。“我当时情绪很激动，我想不通，为何就是拿他们没办法。”

没想到，事情峰回路转，刘清称：“我查了签名的指导医生资质，发现该医生的美容执诊证件使用范围是在其他省份。之后，去了广东省卫健委申请信息公开，发现指导医生没有在广东省进行备案，手续程序不合规，美容执诊证件在广东省无效。实际上，这个指导医生常年不在医院上班，他的存在是用来签字，而给我做手术的是一个无资质的实习医生。”

今年8月，在深圳市卫健委的介入下，医院主动联系了刘清，最终赔偿了全部手术7万元款项。但这些赔偿远远弥补不了维权者付出的成本，仅在深圳维权一个多月，刘清就花了一万多元，而且不包括时间成本与精力。

如今，经机构诊断刘清还患上抑郁症。刘清表示：“以前我对生活还有变好的向往，现在只能活一天算一天。”折腾了近一年后，丈夫终于与刘清离了婚。因为怕丢脸，她把原来的工作辞了，新工作还没有着落。之后，刘清听说，医院在6月份已经转让给其他老板，但因为医疗纠纷太多，接手的老板直接不干了。“现在那家医院都找不到了，可能没人会记起它。”

医生

公立医院会严格筛选提示风险，求美者对所需项目要透彻了解

在医院的选择方面，深圳市人民医院整形外科于主任告诉记者：“相比以营利为目的私立医院，公立医院医疗纠纷发生率比较少。第一公立医院统一定价，第二，公立医院医生会对求美者进行严格筛选。根据基础条件，判断手术后能否达到求美者的要求，如果不能，便会拒绝手术。比如很多人天生鼻骨会轻微歪曲，这种轻微歪曲即使身边人也发现不了。但鼻子垫高之后就会歪得特别明显，公立医院碰到这种患者则会先提示风险。”

于主任表示：“盲从盲信，认为手术后就能‘大变活人’，这本身就是一种畸形的求美观念。在医疗纠纷中，求美者往往对于手术有过高的期望，其实自身也有一定的选择责任。”她建议求美者，首先要对所需项目透彻了解；其次，不要冲动消费，多做心理建设；最后，多去几家医院，面诊不同医生，尽量找到与自己审美观契合的医生。

业内

渠道医院经营模式像传销

经营一段时间就“挪窝”

靠医托拉人头营销成本很贵

有的做双眼皮就收近20万

与大型连锁直客医院不同，刘清去的是渠道医院。经营整形医院多年的郭老板告诉南都记者：“大型连锁医院、公立医院整形科等一般是直客医院，即顾客主动到医院就医。而渠道医院则是各种小医院，有些经营模式很可怕，类似三级传销，以拉熟人的方式扩张。比如，医托拉个A客人过来，给医托50%的提成，然后A客人再推荐熟人来做，医院给A客人退回50%的比例。其实就是靠资金链来累积，等到没有资金链，老板卷款走了，最后那层的患者就惨了。”

由于靠医托拉人头，渠道医院营销成本很贵，因此给出的提成必须比直客医院高，一般而言一级推荐者可抽佣三四成，有些渠道医院付给医托的提成甚至达到75%。羊毛出在羊身上，如此高昂的营销费用，最终也体现在收费上。郭老板告诉记者：“渠道医院野蛮生长，项目定价非常乱。有的医院很敢做，我曾经见到一位患者，单单做双眼皮就花了19.8万元。”

聘请的主刀者甚至刚毕业不久

就是拿患者来练刀

“渠道医院激烈竞争，为了拉到客人就行，折扣随便定、价格忽高忽低，我见过割双眼皮最便宜的甚至才八九百。加上营销人员提成高昂，这意味着这些医院想要赚到钱就只能节省其他经营成本。渠道医院不可能聘请专家，有些聘请的甚至刚毕业不久，其实就是拿患者来练刀，这些渠道医院不知残害了多少张脸。”

总体而言，渠道医院由于经营模式单一，引发纠纷多。一般经营一段时间，就会“挪窝”，实际上长期经营的话，由于口碑日渐下滑，客源越来越少，销售人员的分成也越提越高，最后便赚不了多少钱。

渠道医院“坑蒙拐骗”较多，但总体而言，为了盈利大多私立医院不乏过度宣传。郭老板表示：“有些私立医院会宣传‘绝对无痕’、‘手术无痛’之类的概念。实际上，任何一个整形手术都是在你身上动刀子，都要付出代价和经历风险。手术过后，可能要经历漫长的肿胀、疼痛等不良反应期，根据个人的体质，整形能达到的效果也千差万别。”

渠道医院经营模式

类似三级传销，以拉熟人方式扩张

比如，医托拉个A客人过来，给医托50%的提成，然后A客人再推荐熟人来做，医院给A客人退回50%的比例。

营销成本很贵，提成比直客医院高

一般一级推荐者可抽佣三四成，有些医托提成甚至达到75%。如此高昂的营销费用，最终体现在对患者收费上。